蘩漪，蘩漪。

手打的，错别字请见谅。


我知道我应该在一年之前就写这篇文章，可是我愣是到今天晚上才有动笔的冲动。蘩漪，单单写这名字已经让人觉得疲累，繁复的、复杂的、杂乱无章……却又看似无懈可击的。蘩漪。她是这部剧里面最不应该出现的人物，她毁灭一切，她是个鬼，她什么都不顾。她是深海中缠绕的藤蔓，湿冷，苍白，无力，却不肯随波逐流。她是那样尴尬，她受情感的指引，又受地位的束缚。在这偌大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愿意的所在，周朴园有，梅侍萍有，鲁贵有，周萍有，四凤有，周冲也有。偏偏她蘩漪是无所依托的。她不是周朴园的妻子，也不是周萍的爱人，她地位尴尬，无枝可依，无处可去。不，她何止是无处可去，她在这个世界上，根本是无所遁形。他们怎么容得下她呢？这世界怎么容得下她呢？

她的矛盾造成戏剧的矛盾，这样的论证在我的文章里尚不必提。只是，我曾经离她很近，这样近距离的感受过她的呼吸，我知道她的痛苦，我是盼望她逃离的。她不在《雷雨》里，这不过是一出民国狗血爱情剧，大家庭的两个少爷同时爱上了出身贫寒善良美丽的少女四凤，正当大少爷和四凤你侬我侬的时候发现两人是亲生兄妹，这戏码平常得叫人生厌了。可是她在，她留在这里，她引领痛苦散布到每一个人的身体中，焚心蚀骨，她唤醒这样的痛苦。然而你怎能怪她，这痛苦并非她的成就，她只是唤醒，只是不小心。

我曾经以为她是为了报复周萍，剧本清清楚楚写给我们看的，她是在报复周萍。可是她是那样聪慧，覆水难收她不懂得么？她知道一切是已经完了的，她的爱情已经没有了。她果真要报复么？那她又何必说“萍，我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”，她真的是忍心伤害他么？

并没有啊。最后的一场戏，她拚尽了气力要的不是毁灭他，而是毁灭自己。她说出一切，她指名道姓，她不顾廉耻，她把所有的关系都断去了，她只是想要毁灭自己而已。你以为她揣度不出？在周萍面前她永远是失败者，她的爱情无力还击，而身份——他是周家的大少爷，周朴园一生所爱生下的孩子。她是续弦的太太，毫无感情、被嫌弃的神经病。两害相权，她不知道周朴园会觉得谁更重要么？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都斗不过周萍的么？她知道啊，她什么都知道。所以她从没想过斗赢了他，即使揭发出来也最多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路数，说不好周朴园联想自身一个心软还成全了萍凤。（彼时她不知道侍萍是二人的母亲）她只是想了结了自己，如我所盼望，她想逃离，逃不出去，便挣出去，爬出去，她自知尴尬，无处可去，宁愿一死，大不了一死，如此而已，又有什么可怕。这哪里是复仇的火焰？她所做的不过是烧伤了自己，烧毁了自己，烧成一团余烬，都不得自由，委顿于地，暗无天日，没有风的莅临。

我曾经觉得有一句话很是矫情，矫情到了头，只是放在她身上，我会哭出来。


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，妥善安放，细心保存，免我惊，免我苦，免我四下流离，免我无枝可依。

终究，是不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