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的小故事：751路末班车（上） 2012.2.7—2013.3.4.6

751路末班车：幽灵乘客幽灵车

梦游一般的夜晚，荒诞而蹊跷。犹豫很久，面带褶皱的老者曾经低低地说：“不要上末班车，因为那是运送死者的幽灵车。”但终究，还是踏上了停在眼前的末班车。万幸的是，我平安到家了。可是，我到的是哪个世界的家？

　　我每天都会在学校晚自习到九点半，自习结束后乘公交回家。简单洗漱一下，在床上翻翻小说，不多时便睡下了，直到第二天再乘公交去学校，再上完一天的课回家休息。日子就这样循环往复。
　　今天有些例外，晚自习结束，待我走到半路，突然发现自己忘记带公交卡，只得悻悻而返。寒风中，从校门畅望过去，这高大的建筑物已经人去楼空，该走的都走了，不该走的也都走了罢。走回楼后，我几乎是靠隔壁高中楼几间教室传来的光亮摸到四层的，值班的老师们大概早下班回去休息了。我一路小跑到班门前，边推门边自语道。
　　“谁最后一个走的啊？怎么忘锁门了。”
　　推开门，朦朦胧胧的月色下，我凭着印象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，说来也巧，居然能准确走到座位并从桌洞里抽出一本书，翻开其中的某一页，我夹在书中的公交卡揣在兜里，随后快步跑出了教学楼。
　　刚刚飘过小雪的冬天是最难受的，潮乎乎，湿漉漉的，从北方吹来的冷风扑打在脸上，强烈的刺痛感在脸上泛起，像撕，像抓。我把下巴深深埋在围巾中，双手插兜绕着垃圾桶徘徊。车站寂静和冷清得出奇，我往汽车开来的方向望了望，不知怎么的，今天就连在道路上狂驰的小轿车也没寻见一辆，孤零零的很是不自然。
　　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，远方出现了两个极其微弱，就像工业城市中夜空里的星星似的亮点，直觉告诉我它来了，我一直在祈盼着，希望是751路。当我还在伸长脖子向远处眺望时，末班车早已稳稳地停在我跟前，不偏不倚。司机倒是个好人，没有因为我的茫然而显出丝毫的不耐烦。
　　我踏上车，向司机微微点头，刷了下那张迷失在教学楼里的公交卡，也许是因为太匆匆了，耳朵并没有寻觅到那熟悉的一声“嘀”响，不过这又有什么呢。环顾四周，没想到这么晚了，人还不算少，只在车厢前部剩下了一个座位。我悠哉悠哉地占领了那里，随后只听车门“咔”得闭上，车子缓缓开动起来。临近午夜时分居然还有人上公交。看看他们，夹公文包的上班族，穿着校服的学生，抱小孩的妇女，年逾古稀的老翁，总之什么样的人都有。车里十分憋闷，没过多久，我已经开始气喘起来，便打开车窗，大口呼吸着午夜的寂静空气。窗外是漆黑的夜色，偶尔有几点稀疏的光亮从眼前飞速掠过。突然，“嚓”得一下，刚打开的车窗猛得合上，狠狠地夹住了我的手，我费尽全力才挣脱开来，直甩着手缓解疼痛。我向后望去，见没人注意到我这狼狈举动，便心安理得地转了回去，当做没有发生。
　　不知不觉，周围的景色渐次荒凉，已经逐渐远离了繁华的市区，快到家了。我紧抓着书包准备下车。可是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，公交车没有按照预想的路线笔直地前行，而是在离我家还有一站的地方，向右拐了个弯，飞快进入了一条漆黑而陌生的岔路。黑灯幽火，整节车厢瞬间被黑暗所笼罩。路边布满了高高低低的荒坟野冢，隔很远才稀疏地矗立着几盏昏黄的路灯，暗淡的光线照不亮漆黑的路面。这是哪里？我开始焦躁不安起来，慌忙起身向车门走去。
　　“师傅！有人下车！”我冲司机呼喊道，“停车啊！我操，你丫给我停车！”
　　就在我冲向司机的同时，肩头突然感到一沉，一个东西无声地重重压在了我的肩头。我猛地转过头去。就这样，我看到了那个人。那是一个年轻的妇人，无声地倒在了我身上，脑袋紧贴在我的脖子边，枯槁的乱发散落在背后，冰凉的手几乎触碰到我的面颊。她的表情那么狰狞，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。呆立了几秒种后，我并未发出那种弱女子般的狭长，痛苦，瘆人的尖叫，因为尖叫是毫无意义的。这是个女人的身体，已经僵硬了，她是今夜我见到的第一个死人。
　　端坐在车上的乘客一个接一个倒在车厢里，那场景让人不寒而栗。但是我还能保持几分的清醒和冷静。我将倒在地上的尸体一个个踢开走到驾驶座前。司机歪倒在方向盘上，瞪大了死鱼般的眼睛冷冷对我笑着，只不过他不能再开口而已。我把他费力地搁置在一旁，司机虽然已是具尸体，但他冰凉的左手依旧死死抓着方向盘，直到将我他的手指头一根根拨开。我坐到驾驶座上，一只手试着握紧方向盘，另一只手拼了命压住刹闸。然而这该死的公交车根本不受控制，依旧顺着这条蜿蜒的小路颠簸前进，任凭我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。回头望着那一车的尸体，幽灵车中，我陷入了无边的惶惶……
　　※※※
　　
这世上最孤单的是梦，你只身一人走了进去，却没有一个人能陪伴你。而最为悲哀的是，一旦你发现了自己在梦里，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，只能待这梦，在黎明之时破碎。我下面要讲的，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梦魇。

　　我狠狠地踹了驾驶座一脚，低声咒骂。刹车是没指望了，还能做到的就只有跳车了。此时，我心里倒是没有了丝毫恐惧，也许是因为和尸体呆久了的缘故，只想着如何逃离这辆破车。我俯下身子四处寻觅，希望找到可以利用的工具，车厢内置的逃生锤早已不知所踪了。倒是一个女学生身旁的乐器箱引起了我的注意，我掂量了几番，用随身带的旅行刀胡乱划了几下，毫不费力撬开了箱子，里面装的是一个锃光瓦亮的长号，这东西平时是乐器，现在就是武器。我不加思索地抄起来，竭尽全力向车门玻璃砸去。就如刷卡机没有传来应有的一声“嘀”，玻璃同样没有发出迸裂的惨叫声。
　　当多次努力没有结果的时候，剩下的只有绝望。
　　我瘫倒在一边，背倚着残疾人专座，蓬头乱发凝望着对面车镜中模糊的“我”，虽然极其不清晰，却分明可见镜中人冷酷的眼神。在彻底失望之前，我已经对所有能破坏的地方不计后果地毁坏，然而车里每扇窗，每扇门上的玻璃还给我的镜像仅仅是一个疯子，怒目圆睁，幽暗的灯光下，伫立在尸首之上，举起长号发了狂地破坏着车厢里的每一个角落。然后这个疯子傻傻地望着自己镜中的模样。我抬起头来，原来车里所有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身，顺着车内所有窗户上镜像的目光，都在目不转睛地望着我。四面八方的玻璃和镜子，照出千百个“我”，照出千百个尸体。千百个尸体一起看千百个“我”。
　　倏而，传来阵阵奇怪的嚓吱声，从车厢前部的电视里传来。就像有副牙齿在车里啃食枯骨。其实也有更为恰当的比喻，妇人磕鸡爪的声音，连着指甲和烂红的鸡爪一并在嘴中有滋有味地咀嚼。我怵然自惕，身体不受控制地退爬，无意中又触碰到一具男尸枯萎的面颊，甚是惊悚。那声音逐渐沉寂了下来，有节奏的音乐缓缓替代了瘆人的啃咬声，因为电视是黑屏，所以只闻其声，不见其人。没过多久，我发觉这居然是任贤齐多年前的老歌《天涯》，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旋律。
　　“昏天又暗地忍不住的流星，烫不伤被冷藏一颗死星。苦苦的追寻茫茫然失去，可爱的可恨的多可惜，梦中的梦中梦中人的梦中，梦不到被吹散往事如风。空空的天空容不下笑容，伤神的伤人的太伤心……”
　　梦，是迷离的世界，梦中的梦中，梦中人的梦中。这梦的离奇是多维度、多层面的，危险不仅仅只在文字中了，它已经蔓延到了现实里，甚至爬到了你身边。恐怖，离奇，悬疑，就藏在这个梦中。因此笔者奉劝，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胆魄，请自觉离开这个梦。否则，这个梦会爬进你的大脑并占据这里，直到你走进疯人院。
　　一切都没有发生，歌声就那样继续着，我从恐慌中清醒过来。开始思索着下一个逃生方法。当我看到司机手生硬地指向车顶时，我笑了，司机也裂开快要腐烂的嘴，笑了。天窗，那里没有完全闭合，那是我最后的逃生通道。我堆了几具尸首，叠搁成了一个陡坡状。于是，缓缓地，小心地，我边踏着尸体的梯子边拎着书包，就这样爬出了车厢。车外的空气远比憋闷在装载满臭尸车厢里好。我酣畅淋漓地喘着气，直到满意了为止。夜空中，满眼都是耀眼的银星，月亮隐隐约约只有个光影。我无暇再顾及郊区的夜景，公交平稳地行驶着，算不上有多快，所以跳车也无妨，至多是轻微骨折。望着小路两侧黑糊糊的田野，我握紧书包，正准备纵身一跃，就在此时，车突然开足马力向前呼啸，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来回颠簸，让我几乎无法站立。就在我艰难站立的时候，车里的照明灯亮了。触目惊心，接着明光，我发现先前认定的那黑糊糊的田野，居然是万丈的深渊。原来车，不知何时，车行驶在山桥之上。突然，一个急转弯，我被直接甩出了车顶，挣扎着为了求生，我死死抓住了后车窗边的一个把手。然而，透过车窗，我看到了的足令我发指的一幕，恐惧已无法遏制。
　　尸体的头接二连三从脖颈处弹开，跳到自己的肉身上，大口大口地啃咬着，脏器迸溅，血液横流，所有的脑袋都冲我笑着，似乎很享受这种快感。那位女学生的无头尸体歪歪斜斜站立起来，拿起已经弯折的长号一瘸一拐向我走来。我的心脏狂跳着，头皮好像碎裂了一般，她挥舞着长号砸向车窗外的我，玻璃脆弱得不堪一击，碎片穿透了我的衣服，深深嵌在在血肉里。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劲，我敏捷地躲开她的第二下，拼了命爬回了车顶。
　　天窗关闭了，不知是被谁从里面锁上的。我衣衫褴褛，左臂被碎玻璃划开了三道伤口，血直向外涌。简单包扎一下后，我望着山谷，夜空，小路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之中。山风，义无返顾地吹着，我甚至能听到车厢上冻结的声音。
　　冰霜慢慢地，一层一层地铺在车的顶层上，铺在我的身上，就像古老的埃及巫师，为法老的尸身小心翼翼地铺上纱巾。我仿佛能听到水汽凝结而扭曲的声响，战战兢兢。缓缓地，冰霜逐渐向我涌来。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，为了不让审题因为惯性直接飞出去而努力保持着平衡。没过多久，我的双膝已经被冰霜死死束缚住，阵阵麻木从腿骨蔓延到脊髓，全身冰冷，头皮好似炸裂了一般疼痛，牙齿不断打着寒颤。
　　呼啸的冷风像是地狱的***，疯狂咆哮着。
　　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应当保持镇定。不是吗？
　　我小心翼翼地摸到车后窗，双脚试着向下蹬踏，确认落脚的地方，希望寻找一条逃离的线路。突然，一个急转弯让我措手不及，生生被丢弃出去。我奋力想做最后一搏，但是，它赢了，我输了。是的，我被抛下深渊，强作欢颜的月亮越来越小，直到消失在无垠的夜空中。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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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你觉得就这样结束了吗？这才是刚刚开始。读到这里你也许会发现那三个本来无辜的数字加起来是多少。（现在那条线路的公交更换了数字——634）

为清明节营造一点气氛~
PS：以后可以试试连载恐怖小说。